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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龚望师

http://cul.sina.com.cn 2006/06/17 10:58   今晚报

  1947年暑假,我从天津南开区南台子私立怀谦小学毕业,即报考设在东门里文庙的崇化中学。1950年毕业,为崇化中学首届毕业生。

  我上学时,崇化学会即在文庙东边的明伦堂后身,当时崇化学会还在上课,学会与中学是相通的,有时我们下课,他们也同时下课,学会学员也经常到中学来玩,不过他们是成年人,大都穿着蓝布长衫,我们都是初中生,一眼就能分清。

  龚望,天津市西沽人,1914年生人,原名龚望宾,号迂公,又名沙曲散人。书香门第,其祖父、父亲皆工书法,龚望自幼即习书,及长又拜翰林刘幼樵刻苦学字;1932年起又拜书法家陈翯洲先生习书十余载。先生家藏碑帖甚夥且多为善本,为其习书提供极大方便。后又从津门书法大家华世奎,孜孜学艺,终于成为书法名家。

  我上学时,先生不仅担任教导主任还亲自担任我们的书法课,教学极其认真,教态严肃而不严厉。他经常穿一件灰布大褂,身体微胖,白净脸庞,留着稀疏的背头,脚穿黑布鞋,上课除手拿教案外,带一根教鞭,但只用于教课从未打过我们。边讲边练,学生写大字时,他在后边巡回观察,间或拔一下同学的手笔。如果拔下来了,说明你拿笔并没有用力。先生教字极重人品。他教导我们“字若其人”,仅“与人为善”尚不足,还要品高德廉,方能写好书法。他教书法,先让学生习欧体,不可习草,打好坚实基础,方可练习其他书体。每周收作业极多,每次一大包,批改甚细,每有总批,上有旁注,说明应改之处及如何改正。所批词句及工整书法令学生心悦诚服。可惜,我当时年幼不更事,未能向先生认真求教,错过了习书的大好时机。

  先生不仅善书,而且在经史、训诂、诗文、金石考古等方面均有很深的造诣。先生曾在河南安阳教书,搜集不少陶片、铭文、碑帖等文物。“文革”后期我去西沽拜望老师,先生仍居住在老宅之内,独门独院,南北各三间平房,先生住二明一暗北方。外屋两间,书籍、碑帖、瓦罐一直摆至房顶,对门摆一张八仙桌,一把椅子,上摆笔墨纸砚,供写字之用,旁边一把旧藤椅,供客人之用,别无他物。先生已近八旬,仍精神矍铄,留着长须。事隔20多年,一见面仍认出我:“你叫孙树松,上学时是个小个儿,坐在第一排。”我真敬佩先生的记忆力。我问及“文革”当中,为什么这些旧物还保存这么完好?先生说:“‘文革’中红卫兵小将来抄‘四旧’,我找他们头头说,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物,你们抄不要紧,但是得给我写了收条,一件一件列清楚。我有不少有价值的文物都捐献给国家,我把接收单位颁发的证书、奖状拿出来给他们看,有国务院的,有国家文物局的,有博物馆的。这些东西我将来还要捐献给国家。那个红卫兵头头看了,和其他红卫兵嘀咕了一下,就撤退了。”他说完后,指着这些东西,说道:“将来我把这些东西捐给红桥区政府(龚望当时是红桥区政协委员)让他们千万别锁起来,要开辟一个展览室,供后人研究。”龚老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大悲院恢复开放之后,他把自己收藏多年的弘一法师的字画、作品、遗物,还动员其他人收藏的弘一法师的遗物拿出来,无偿地捐献给大悲院,在大悲院建立一个“弘一法师纪念室”,把这些遗物展览出来,供后人参观。他还将一件弘一法师书写的条幅(复制品)送给我。

  先生曾送我墨宝:“心志澹泊,操守坚贞”八个大字。这也是先生一生的写照。先生一生坎坷,生活俭朴,心地坦荡,不慕名利,以88岁高龄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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