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首页 > 文化 > 滚动 > 正文

最后的惊慌

http://cul.sina.com.cn 2006/06/18 09:57   今晚报

  4月10日画展如期闭幕。下午4时,准时摘画装箱。我又戴上雪白的手套,要和这些文艺复兴的大师们一一握手告别了。

  事先准备好的包装材料,包括薄海绵、白棉宣纸和胶纸带都整齐摆在临时在美术馆支起的工作台上。

  我原打算再把科西莫的《先祖》和卡莱纳托的《神奇的大拱廊》好好看一眼,但已经不可能了。待真正干起活来,只有专注又精心地把画包好和放好,不敢为个人的欲望而分心。

  贝利尼博物馆在上海的代表已经在前一天抵津。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是共同检查每一幅是否完好。在长达半个多月的展览期间有没有受到损坏,哪怕出现些微的损害。依据是作品进馆时验画的文档资料。

  在这一瞬,我有些紧张。虽然我天天闭馆后都检查一遍,但不敢说绝对不出疏漏。我心中默默祈望千万别出一点差错,让本来已很完美的事情最后十分圆满吧!

  但是,意外的问题还是出来了。

  先是上海方面的代表发现,柯查莱利的《帕多瓦的圣安东尼奥》的右下角出现一条裂痕。我跑过去一看,果然有一条裂痕,细如蛛丝,三公分长短。

  这幅创作于1480年的神像,是画在木板上的。神像外边有一圈浮雕边框,浮雕是用石膏制作的,上边贴着很厚的金箔。而这条裂痕就在右下角的柱礎上,线条发白,不像是“老伤”。由于这裂痕太细,太靠边角,很难发现。

  这裂纹是怎么造成的呢?在挂画时,由于这件作品很重,我特意设计了托架,按道理不应该出现裂纹?

  查看此画档案,没有这条裂纹的记录。但在这个位置是绝对不可能受到外力磕碰的。

  上海方面的代表很通情达理。他们说:“可能是自然开裂的。先摘下装箱吧。”

  我想,这个解释最合理。但我没有马上表示同意这种解释,那样做似有推卸责任之嫌。而我又找不到其它更合理的理由。此刻,画已摘下,包装入箱。一种不快的心绪装入我的心中。

  此后,由A馆、B馆到C馆,画儿一幅幅检查后摘下,包装好,装箱上锁,没再出现问题。但是到了最后又出现意外。挂在C馆最后一个单元中的风景画,就是提罗尼那幅描绘水乡威尼斯的风景画《带贡多拉的威尼斯风景画》,正中楼宇二层楼的窗框上出现两处破损,半个米粒大小,油色脱落,露出白颜色的底色。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不像是颜色的剥落,像是硬物碰撞出来的。我们赶紧查阅这幅作品的档案,也是没有记录。难道是有人用什么东西恶意破坏的,但展厅内从开馆到闭馆一直人满满的,谁会这么大胆公开破坏?如果真动手破坏,早被当场抓住。再者,这里还有工作人员的监视和武警的看守,以及24小时全天候的音像监视呢。但是,谁能判断出这几个细小的破损的来由?

  一时没有办法。我感到脑袋发胀。上海方面的代表说,先装箱吧,回头我们对贝利尼先生做一个说明。

  我知道我的责任。不仅有法律责任,还有超出法律更大的文化责任。我忽然想起十几天前一位朋友对我说:你胆子太大了,保险三十几亿的画展也敢办,你就不怕出事吗?出了问题,哪怕一点点问题你都兜不起。

  难道我不幸被他言中?

  当天晚上我闷闷不乐坐在家中的书房里。尽管上海方面的代表很仁义。表示他们会对贝利尼把事情解释好,并对我说贝利尼对这个展览非常满意,不会责怪你的。我却在责怪自己。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我不愿意事情有任何失误,就像文章中出现一个错别字。

  每当烦恼与疲乏时,我习惯用音乐治疗自己。晚间,坐在书房里打开音乐,心境随之渐渐宁静下来。台灯的光将书桌上一本金口的书照得锃亮。这本书是这次展览作品的图集,展览前在意大利印刷的,书口是贴金的,非常夺目。我忽然灵机一动,为什么不看看画集上这两幅作品呢。如果是“旧伤”,画集上一定有。我抓住画集,匆匆打开——找到这两幅画,果然!叫我苦恼而无法摆脱的小小的伤痕都在画集上!原来是这两件古画上的“旧残”!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心儿关闭的门一下子打开,充满光亮。第二天一早,我就拿着画集给上海方面的代表看。他脸上顿时笑逐颜开,说:“原来是以前的破损。太好了,但原先的资料怎么没有呢?看来他们的工作也有疏忽。”

  我说:“我们第一天验画时也有疏忽。下次绝对不会出这样的问题。”

  上海方面的代表说:“冯先生,不要自责了。现在可以说,这样的展览已经太完美了。”

  我说:“是因为我们没有放松任何一个细节。”

  这天,4月11日。春寒突袭,气候挺凉,中午下一点细雨,地上没有任何积水,却刚好压住地面上的灰尘。下午3时许,海关运画的车已开进天大,直抵学院的院子中央。俟风停雨住,用铲车将画箱搬上集装箱大卡车,关门上锁,缓缓启动。在这一瞬我想起昨天用白宣纸将达·芬奇的《骑士》小心地一层层包上,装入鲜黄的硬夹的那一瞬。我好像在把我自己的珍藏包起来任人割去一般。难道这些大师们与我有这般情义。由何结此情缘呢?

  于是,我不觉扬起手来挥了挥,向他们告别。我想,我如果再去

佛罗伦萨,我一定去贝利尼博物馆去看看他们——我连每幅画的个性与气息都深深地记住了。待到那时,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最美好的生活总是充满想像,同时又没有回答。



爱问(iAsk.com)


收藏此页】【 】【多种方式看新闻】【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文化频道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28888-5359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会员注册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5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
北京市通信公司提供网络带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