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地震使得1976年的7月28日成为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地震发生在那天凌晨3时42分。当时我上夜班，对于地震的感受，与睡眠中被惊醒的人们有所不同。

　　记忆中，7月27日夜间的气象情况，与往日比并没有什么异样。溽暑时节，少风且闷热，那个夜晚也是如此。午夜前后，没有电闪雷鸣，不声不响地开始降雨。两点钟时，大家照例去食堂吃饭，依旧无风，小雨已停。

　　饭后回车间，直到地震时，同班的人一直是醒着的，尽管已是夜班最困的时段。

　　“地震了！”喊声起，大家扔掉手中家什儿，飞快跑出车间。不假思索，出于本能反应，直奔几座厂房之间空旷的十字路口。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在颠，上下抖动，颠簸接着颠簸。几秒钟后，大地开始水平方向摇动。仿佛站在平板火车上，脚未挪，而人似乎在移。极力想站稳，叉开了双腿，但还是站不住，便索性坐在水泥路面。此时，已完全没有了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理体验涌上心头，莫名的，说不清的，如果一定要形容要概括的话，那就称其为“惊异的感觉”吧。

　　一切恢复了平静。查看厂房，没有太大的损坏。后来，厂里恢复供电，大家想到要做一做善后，把所有设备停下来。开动吊车时，发现吊车电源线被震得失位，有人爬到吊车车架之上，排除故障。做完了善后，拉闸断电，一些上早班、上日班的同事陆续来了。交班后，匆匆往家赶。

　　时隔30年，有机会与地震局的同志谈起这一经历。专家们告知，地震时的上下振动，地震学名之为纵波，水平晃动则称为横波。纵波与横波同时发生，纵波传得快，横波传得慢，地震时会出现先上下振动、后水平晃动的情况。这就像雷电，光速、声速不同，雷雨时先见电闪、后闻雷鸣。

　　二

　　7月28日之后三个多月，11月15日晚间，天津又经历了一次地震。那天我上中班，还是在厂里。

　　晚9时52分，下班之前，中班的同志正在浴室里。

　　车间更衣室内设有浴池。更衣室很挤，厚铁皮焊制的更衣箱摞成两层，挤占了大部分空间，三拐四绕，留出窄窄的小夹道。夹道的尽头，是浴室。浴室十几平方米大小，里面的浴池也有十几平方米——入室即入池，浴室墙与浴池之间，只隔着宽不足尺的浴池池沿，池沿上勉强可以站人。

　　正在水中，忽然有了动静。“地震了！”大家喊；“别动！”“沉住气！”“别往外跑！”大家喊。反应很快。有了7月28日的经历，人们对于临震应对、利弊选择，机敏而沉着。浴室虽小，但钢筋混凝土结构，过梁粗大厚实，应是比较安全的处所。

　　大家相互呵护着，没有蜂拥向外。大家相互扶着，拥着，眼睛盯着过梁，盯着屋顶，与小小的浴室一起，经受着考验。只听钢筋水泥构件“嘎吱嘎吱”作响，只见水泥墙角崩起小小的碎屑。

　　时间很短，也很长。过去了，不震了，大家全都平安。

　　《天津通志·大事记》记有1976年这次地震：“11月15日21时52分，天津市宁河县发生6.9级地震，波及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