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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红纸花

http://cul.sina.com.cn 2006/07/19 10:30   今晚报

  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笔者住在本市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渔村——蛏头沽。这村子当时还隶属塘沽区,是北塘街下属一个自然村,1987年划归汉沽区。村子紧挨海边。北距离汉沽约14公里,南距离北塘8公里,且隔着一条蓟运河。当时蛏头沽与两头均未开通公共汽车线路。

  这里的地震灾情一点不亚于唐山。在大地疯狂抖动中,全村1495间土坏房屋,瞬间
有95%以上倒塌!睡梦中的男女老少被无情地挤压掩埋在残垣断壁之中……笔者被惊醒在炕上寸步难移,却侥幸没被倒塌的房子砸着,而邻居一位包姓的年轻母亲,左右胳膊下各挟一双儿女,被屋柁和房檩活活砸死在屋门前……

  面对废墟和死亡,村民们甚至忘记了悲伤和哭泣,像傻子一般,嘴里念叨着:“完了!北京也完了!咱们没救了!”人们当时就猜测到了距离蛏头沽最近的北塘和汉沽也轻不了!更担心北京的安危,盼着毛主席派救星来!

  村民们都在自救家人、亲戚。也有人精神近乎失常,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声不断地喊救人。

  这时,被人救出的村民窦庆田,从死去的妻子身边抓过染着亲人鲜血、被砸裂外壳的

半导体,调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高举着在废墟上到处奔跑,流着泪水大喊:“北京没完!听,中央台在广播!”

  近乎绝望的村民顿时受到极大的鼓舞!在濛濛小雨中,乡亲们很快发展到互救。人们赤身裸体,在废墟中往外扒人。许多人的手指扒破了,指甲掀翻了,血肉模糊。有的冒着生命危险,在余震不断的情况下,钻进摇摇欲坠的柁架间,寻找伤员。扒出的数十具尸体都被送到海堤上,一大溜,都蒙着棉被,四角压着砖头什么的。重伤者被用门板搭到村头,等待外面来人救治……

  当时,那悲烈的情景及惊恐混乱情绪,使互救过程中的许多感人的事迹,没人注意记下,连当事人也认为很平常。只有一些当时就被认为“不近人情”的做法,到今天还不时被人提起——

  在扒被埋的人员时,有数人在自己亲属被埋,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冲向呼救的地方去扒别人。如当年25岁的党员、复员军人路振华,眼看着父母被砸死,哥哥、侄子仍然被埋在倒塌房屋下,却不顾姐姐拦阻哭求,毅然先去扒邻居。与他人共扒出60多名遇险、遇难乡亲。

  当时年近六旬的村民董德舆,在村红医站负责挂号,还是入党积极分子。身负重伤的长子从废墟中爬出,让他给找药去。他冒着生命危险钻进濒临倒塌的村保健站,翻出医药箱,一直没有回家给儿子治伤,却满村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凭着平常自学的医疗技术,给乡亲们包扎上药、固定骨折的肢体。

  去年病故的村支书包仲伦,当年50多岁,在自己胳膊被砸骨折,老母亲和19岁的女儿被砸身亡的时刻,仍然未忘自己的职责。他甩开悲痛欲绝的妻子,忙着组织活着及受伤能动的党员,带领村民们抗震救灾。躺在废墟上的受伤和失去亲人的乡亲们,看着村支书捧着伤胳膊的身影,不少人感动得暗暗抹泪,有人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

  到了下午2时许,大部分被埋压的村民已被亲属、邻居扒出来。从震情严重的北塘等地赶来的民兵、解放军等,接着寻找被困人员。为防止

海啸,全村向北塘方向转移。男女老少和轻伤员们互相搀扶着,缓慢地走着。汽车将重伤员接到蓟运河边,渡河到北塘,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乡亲们滞留在河堤上,挤在河边正在“歇伏”的几只渔船上,喝着舱内发臭的积水,分食从废墟中扒出的少量干粮,度过了一个艰难而漫长的夜……

  这次大

地震,致使蛏头沽全村430户中,有105户家里死了人,其中13户全家同归于尽。全村2033口人,死亡168人,伤者400余人。实践证明,在震情严重且一时处于孤立无援的困境下,村民们在第一时间内,通过自救互救,让许多人及时脱离了险境,避免多次余震的伤害,伤员也能够得到尽早治疗的机会,有效地减少了进一步的伤亡。

  一个多月后,在全区抗震救灾总结大会上,路振华等几人受到表彰,各自得到一张奖状和一朵鲜红的光荣花!

  但是,家人却很长时间不能谅解他们。值得一提的是,通过地震互救,过去有矛盾的村民不少人成了“生死之交”,有的还成为儿女亲家。当然,也有个别人通过地震“考验”,朋友之间“掰”了。那小小的红纸花,当时被乡亲们传看着,我也抢过来看,捧在手里觉得轻飘飘的。

  然而,今天再忆起那红纸花,却觉得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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