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４年前侦破“九·一八”案件名声大噪

　　新作《掩盖》着力塑造真实的警察形象

　　【文学之梦】

　　——“从文学创作角度来说，我今年刚三岁，蹒跚学步，很笨拙。”

　　问：谈到您，就不能不提到“九·一八”大案。在那起案件之后，您个人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吧？

　　答：电视剧之后，我到了北京，开始改做宣传工作，一直到现在。在那之后的十年来，我一直在致力于调查研究和犯罪学研究。

　　问：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写小说了？

　　答：《掩盖》是我第二部长篇小说。２３年前，我曾发表过《血案疑踪》。故事源于一个大案。某电影厂一位编辑曾想把它改编成电影剧本，采访一段后，他觉得自己的积累不够就放弃了。但他对我说：“你有生活，自己写吧。”我就试着创作了《血案疑踪》，１９８６年被北京电影制片厂搬上银幕。

　　问：出手就能写长篇小说，看来您的文学基础相当不错。

　　答：文学是我从小的梦想。我在开封长大，大相国寺说书讲故事的艺人很多，加上识字早，很小的时候就看了很多书。那时就想，什么时候我能自己写故事呢？

　　问：既然如此喜爱文学创作，为什么２３年间没有继续写呢？

　　答：我想坚持，但公安局长的工作太忙，每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但梦没断。我一直注意积累，把素材写在很多卡片上。现在这些卡片就是宝库，我从这里一勺一勺地往外挖东西。

　　问：所以在２３年后继续圆梦？

　　答：５０岁以前由于自学，业余时间全被读书占满了，５０岁后基于对生活的感悟，就按捺不住储存的东西了。从文学创作角度来说，我今年刚三岁，蹒跚学步，很笨拙。

　　——我注意表现他们有血有肉的人性，有的正面人物是有缺点甚至有失误的。

　　问：这样说来，《掩盖》是厚积薄发的作品了，为什么想到创作反黑侦破小说？

　　答：近十年我一直致力于犯罪学的研究。如果说原来我想的是怎么能捕到更多鱼，现在考虑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鱼。

　　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犯罪也在增多，很多过去没有的东西现在有了，如“黑白黄花蓝”：黑是黑社会性质组织；白是毒品；黄是卖淫嫖娼；花指钞票，如洗钱、伪钞、经济诈骗等；蓝是偷渡、走私。我把“黑”放在第一位，因为它是各种犯罪中塔尖上的，对政权和百姓威胁最大。这本小说就表现了这一点。而且，我试图往深处开掘，分析它是怎么出现的，土壤和气候是怎样的。

　　另外，公安民警在打黑战线艰苦卓绝的斗争也感染着我。我塑造人物时注意到了他们的时代背景，尽力贴近生活，表现他们有血有肉的人性，有的正面人物是有缺点甚至有失误的。

　　问：小说为什么叫《掩盖》，您想揭开什么呢？

　　答：小说原来叫《牺牲》，当时我想写的是警察在打黑中付出的牺牲。但创作中思考也在深化，想往深处探究一些东西。作品不仅写案件，还承载了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有的地方打黑为什么困难重重？黑恶势力掩盖着犯罪，而又是什么东西在掩盖着他们？从这个角度讲，掩盖是比罪恶本身更大的罪恶。

　　问：您觉得与以往同题材小说相比，您的作品中有什么突破？

　　答：写了人的多重性，正面人物都不是高大全式的。过去一些作品中警察的形象塑造存在模式化，和现实生活有一定距离。

　　问：您本身积累了大量案件素材，书中所描写的是真实案件吗？

　　答：３５年从警生活中，我先后在三个城市生活过，到过全国很多地方从事调查研究，这些素材经过大脑的想象加工，可以说已是“千事集于一域，千人集于一人”。这本书里有３０多个案件，有的甚至是用一种虚构的手法表达出来的。你让我说是哪起案件、哪个人，对我来说是个大难题。

　　【大学之梦】

　　——我在我报考的那所大学外绕了一圈，我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在这里学习的机会了。

　　问：作为政府机关干部，您没念过正规大学。您是如何一步步地走过来的？

　　答：对，除了文学梦，我还有个大学梦。

　　１９６８年，我初中二年级就下乡了。那时正是求知欲最强的时候，但读书难，找书更难。一次我和农民兄弟去拉沙土，回来路上大雪纷飞，天也黑了，我们又累又饿，带的馒头也冻了。后来我们看到一处光亮，就想去找点开水。等水时我发现桌上有本《李大钊选集》，看得热血沸腾。那家主人把书借给了我。回到知青点后，我挑灯夜读。

　　我还书时，书的主人问我：“你还看吗？”我说：“你还有吗？”结果他把桌边的布帘一掀，里面全是书。这个人是当地中学的校长，在他的指导下，我看了很多书。

　　问：我知道您１９７１年回城后当了户籍警察。

　　答：我在当户籍警察时也注意在管段找老师，还真找到一位。他的教育方法让我受益匪浅。他告诉我，看书只能记一时，背书才能用一生。这句话对我帮助太大了，从那以后我就有意识地背书。

　　问：１９７７年国家恢复高考了，你没有去试一试吗？

　　答：去了，而且报的是中文专业。我语文成绩很好，但数学很差，名落孙山。知道成绩那天晚上，我在我报考的那所大学外绕了一圈，我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在这里学习的机会了。

　　问：后来又接受了怎样的教育？

　　答：１９８０年到１９８４年，我在河南大学念了夜大的大专。接下来，我又念了四年自考中文本科。１９８３年，我终于有机会上了半年有围墙的大学，那是公安大学办业务培训班，脱产学习半年。后来到了北京，我又在中央党校念了在职的法学研究生，然后在吉林大学获得了刑法学博士学位。

　　问：除了工作和写作，您还有什么个人爱好吗？

　　答：我不太喜欢玩，打牌的话我总输。而且我不爱应酬，虽然有人说餐桌现在是第五媒体，但我觉得是浪费时间。我总有种被追逐感，最喜爱的是屈原那句“望崦嵫而勿迫，恐鹈鹕之先鸣”。

　　【公安题材】

　　——首先要把艺术性解决，如果一部作品连艺术性都做不到，谁看呀？

　　问：公安题材的电视剧和文学作品您爱看吗？

　　答：基本我都看过。现在警察业余作者不少，我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每日每时都生活在素材中。警营生活就是富矿，只需开挖，就有收获。同时，专业作家也看好我们的矿藏，经常深入到警营。

　　问：您如何评价这些艺术作品的水准？

　　答：所谓公安题材的文艺作品还处在一个发展期，数量不算太少，但贵在出精品，这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思想性、艺术性的提升，这里有个深入开掘的问题，否则就很容易停留在以案写案的层面上。文学是“人”学，重在写人。不能单凭题材优势，有卖点。而要在塑造人物上下功夫，这一点上，要向军旅作家学习。除了作品的思想性，我觉得目前公安题材文学作品首先要把艺术性解决，如果一部作品连艺术性都做不到，谁看呀？

　　我们要真正沉下来，伏下身子深入生活，创作方式实现从写案到写人的跨越。现在经常有这样的现象，观众看完一部片子，只记住大概案件，但片子中要表达的内涵不知道。这说明作品存在着“形浅神散”的问题。我想艺术家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把思想性和艺术性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像军旅作家那样，形成繁盛的创作局面。

　　问：除了《掩盖》，还有新的创作计划吗？

　　答：我还有一部长篇小说今年也要出版，是写侦破文物案件的小说，叫《瞒天过海》，正由作家出版社编辑。

　　印象武和平

　　当知道长江文艺出版社要推出《掩盖》这部长篇小说时，我感到非常好奇。作为图书记者，每周都要接触大量新书，其中能引起我好奇的书并不多。与其说是对《掩盖》本身好奇，不如说是对这本书的作者好奇，因为他是武和平。

　　对于部分读者而言，武和平的名气来源于１４年前的一起大案。当年他作为开封市公安局局长，指挥破获了震惊全国的“九·一八”馆藏文物被盗大案。那起案件中被盗文物价值６亿元，被国际刑警组织认为是世界十大要案之一。此后，由他主演的纪实电视剧更是把他推到了镁光灯下。

　　对另一部分读者而言，武和平的名气来源于他今天的工作。虽然在接受采访时，这位公安部一级警监一再表示不能透露具体工作，希望以业余作者和中国作家协会成员的身份接受采访，但对很多人来说他的工作并不是秘密。而如果你不知道，没关系，上网查一下，一切便都会揭晓。

　　在采访过程中，我感受最多的就是“坚守”两个字。如果没有对职业的坚守，他不会破获大案重案，不会取得今天的成绩；如果没有对梦想的坚守，他不会在时隔２３年后写出第二部长篇小说；如果没有对理想的坚守，他不会在没念过正规大学的情况下，像苦行僧一样地读书，从而获得今天的发展。

　　在采访接近尾声时，我突然有一个感受，其实武和平更适合做励志成材的典型，因为他的身上充分地体现出了“知识改变命运”。

　　信报记者赵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