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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话与“文学语言”和老舍

http://cul.book.sina.com.cn 2006/07/26 12:22   今晚报

  前些天一位“京味作家”很感慨地说,京味作品不大兴时了,在许多地方不大受欢迎。这是实情。其实,老舍先生当年也遇到过这问题。老舍先生早年的作品曾经写了不少地道的北京话,北京以外的、特别是江南的读者读起来就有些不大明白。他举例说,描写一个人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写成“出溜”下来,生动而且极具京味儿。可外地人不懂,他们不明白一个人怎样从椅子上“出”而又“溜”。结果这生动与地方特色反而将一批读者拒之门外。

  毫无疑问,北京话是北京文化的重要内容,但不是全部内容。一个会说北京话的人,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北京文化的专家,或许他连北京文化的皮毛都不清楚。相反,今日一些著名的北京文化学者并不是北京人,说起话来,也不是“京腔京味儿”。这挡不住他们的学问。文学作品是给尽可能多的读者看的,就必须照顾到大多数读者的语言习惯,而我们国家的通用书面语言就是普通话,近乎北京话但不是北京话。文学作品的语言,当然不是一般的普通话,而是优美生动的普通话。它既要合乎语法,又要有作者的个性以及地方特色,而这种地方特色又不能让此地以外的人士读起来如坠五里雾中。这是份儿繁难的事情,绝不是一些人想像得那般轻松。记得上世纪50年代,一些刊物专门给作家的作品挑语言上的毛病,哪些是语病,哪些是错白字,也未见哪位作家生气,急赤白脸地和人家吵架。那时全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叫做“为祖国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奋斗”。现在“多元化”盛行,语言也“多元化”,不合乎汉语语法的词语,(据说是‘港台’的流行语)漫天飞翔“接下来”(按:应为“接下去”)的以误为正四面通行就是个典型例子。至于汉语中夹带外语和“协和语”(外语的汉译音,或半汉语半外语音译,以及上海的“洋泾浜外语”如“上御手洗”打“得律风”开“派对”等等)正如旋风扫过,铺排一地,成为文章的时髦。为了维护祖国语言的纯正,不少人举起“地域特色”的旗帜,在文章里以地方土语为主,编织语言的锦绣,使文章增色,人物生动,显示出一派灵动之气。但是,也产生了排斥异地读者的意外效果,渐渐不受待见了。今天,“京味儿文学”所遇到的尴尬,在我们以北京语言写作的作家前辈中早已遇到,他们或是找到了自己走出困境步入华堂的途径,至少在语言方面成为全国的大家(其它方面姑且不论),如梁实秋;或者躺在“京味儿”的床上睡过了一生。老舍先生是一位杰出的语言大师,他把北京话中的精华锤炼成极具特色的文学语言,既有浓烈的京味儿,又合于规范的汉语语法,既有自己的风格,又能让全国的读者读得兴味盎然。他仿佛做出了一张中国语言的“门捷列耶夫元素周期表”,成为京味文学的标杆,以后无论什么人,写出什么时代的京味文学,都只能填写在这张表格的空格中。

  我想,老舍先生在发现冷僻的北京土语不能直接写入文学作品以后,一定有过深长地思考,他既要把话说得同生动的北京话一样生动,

幽默,耐人寻味,又要人人读得清楚明白,就必得寻找或者自己创造一种合于语法的“代用品”。他必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在古今中外的语言中寻觅,思索,实验,拣出自己的所需。他的许多
短篇小说
,都是他在语言上的实验。《月牙儿》、《微神》、《离婚》等等,除了题材的多样性之外,在语言上也有不同的风格,及至到了《茶馆》,《正红旗下》,他已经成了语言的巨匠,在自己开辟的大道上潇洒地前行。

  我想,他必是有一部自己编纂的《北京话精华词典》存于他的脑海。他知道哪些北京话是可以进入文学的预备品,它们虽然漂亮,可不够周正,尚需好好地打扮。打扮的规格就是汉语语法,句法,通用的语言习惯。于是,生动可是稍嫌粗糙的北京生活语言,就变成依旧生动,甚至颇含哲理的京味文学语言,受听又受看,经得住品味,比如:“我爱咱们国呀,可谁爱我呀”。

  我想,他必是反复又反复地研究过北京话的特色和各种构成要件,以至于在必要的时候,他能凭这些创造出生活中没有或者少见的北京文学语言,比如:“人这一辈子仿比个枣核,两头小,当间顸。小时候不饿死,万幸;老了不饿死,万难!”这明明是一个一生受苦的北京老人的语言,可这又是大学教授也难以说出的美妙的文学语言。这是老舍创造的北京文学语言。

  我想,他必是把各式各样的北京人的语言过细地研究过,又把这些有个性的北京生活语言,同标准的普通话作过对比,找出一个规律性的东西,又按自己的书写习惯来叙事状人,所以在他笔下,一人一个脾气秉性,一人一个说话习惯,故事也精彩,江南江北的读者都喜欢。

  我想,这一切或许都是我的瞎想。老舍先生在语言上早已步入自由的境界,他的笔通向所有他想去的地方。

  我想,从老舍的作品中,我们至少可以知道:北京话不是普通话,北京的生活语言只是进入文学殿堂的候补者,必须经过加工才能登堂入室成为文学语言。那种从生活中拣来几句鲜嫩话就塞入文学作品,还号称是“京味文学”,只是一种偷懒的办法,抑或是还没弄明白生活不等于文学。

  有位朋友在回答他的作品与老舍作品有何不同时,他说,老舍是用北京话写作,而他则是用文学语言写作,只是在写到北京人的时候才用北京话。他的认真让我钦佩,但我以为他的话可能是个口误。我以为老舍也是用文学语言,而且是更精道的文学语言写作的,可是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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