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住在老房子的时候，我还在学习国画，屋子很小，我在这很小的屋子里每日每日练习水墨。画国画的人大都专门画一种，我那时专门画葡萄，发誓要像齐白石画虾那样将葡萄画得活灵活现。

　　葡萄这个东西，平时吃得不算少，觉得没有什么稀罕，然而一落笔，便觉出吃得容易画得难，初画时，纸上一堆堆的，只能看出是些紫色的墨点，扁扁的没一点生气。我将画

帖上的样图翻看研究了不知多少遍，闭着眼睛都能把那些图在脑子里面画出来，然而手中的笔却不听使唤似的。我将前后画的葡萄做了对比，发觉进步也还是挺大，但无论如何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那一年的夏天，我在小屋的顶棚横竖系了几根尼龙绳，将买来的葡萄挂在上面，时时观察着。那些从空中垂下的葡萄使小屋显得更加拥挤，俨然一副新疆荫房的模样。我特意挑选颜色不同的几串，偏红、偏紫、半紫红半青抑或是全青的。无论我做什么事情，只要一抬头，便可以随时看见它们。

　　我抛开样图，开始对照着悬在空中的葡萄来画。我的小屋整日洋溢着葡萄的清香，这种清香日复一日的逐渐变得浓重起来，在夏日的空气里甜得发腻。那些葡萄也蔫蔫的了，皮皱皱的不再水灵，有的裂开了皮，流出来的汁滴在地上，有的干脆整粒地掉落下来。

　　我这间“荫房”终究没有造出什么葡萄干，那几串葡萄被我从尼龙绳上摘下时，已经完全是不能入口的样子了。

　　看着小屋空荡荡的顶棚，我一时还是适应不了，但提笔再画时，却已经是令自己欣慰的顺利了。我最终发觉以前那种不满意的感觉，也只是对别人作品一味的模仿带来的不满足。往日小屋顶棚垂下的几串葡萄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它们已经在我的画纸上获得了永恒的生命，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葡萄。

　　后来，我画的葡萄参加了一些书画比赛，得了奖，也发表在了一些报刊上。为了参加一次展览，特意装裱了一幅最为满意的，然而展览过后，那幅葡萄却不知去向。展览上如此多的画，或许在撤展时被弄丢，况且又不是什么名人大家的作品，工作人员收拾时也许不会十分认真，总之是再也没有见到它一面。

　　现在想起自己的画，还是感觉有些遗憾，但是画来的葡萄毕竟不像真正的葡萄会轻易烂掉，不管在哪里都还是会永葆青春，而且，与其像之前说的那样，它们在我的画纸上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不如说，它们已经永远存活在我心里了，无论什么时候提起笔来，它们都会像先前那样，栩栩地跳跃到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