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勘踏认前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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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book.sina.com.cn 2006/10/10 09:36 今晚报 | ||
医巫闾山自东北逶迤西南,绵延百里。其地为塞外草原文明与农耕文明,游牧民族文化同汉族封建文化交融互汇的结合带。如果说,“整个内蒙是古代游牧民族的历史舞台”,呼伦贝尔草原“是他们的武库、粮仓和练兵场”(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语),那么,山海关外的医巫闾山一线则是他们研习中原文化、接受华风洗礼的大课堂。 早在先秦典籍《周礼》中,即有关于全国名山“五岳五镇”,东北为幽州,其山镇 由于大山高插云霄,上接穹宇,常被认为上达天神的最佳阶梯;而从它的巨大体量和坚劲的线条中,则能读出对于人的渺小与软弱的嘲弄。因此,自古即有“大山崇拜”的习俗。最典型的当数泰山,其次,恐怕就是医巫闾了。隋唐以降,历代帝王对它都有封爵,唐代封为广宁公,金代、元代封为王位,明、清两代诏封神号。自北魏文成帝开始,历朝凡遇大典,都要由皇帝亲临或委派官员登山致祭。单是清代,包括康熙、乾隆在内,竟有五位皇帝多次朝觐过闾山。 当然,历朝历代中,同医巫闾山关系最密的应数辽王朝。对于这座名山,契丹人似乎葆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自公元十世纪初叶,医巫闾山区位优势渐趋明显,成为经略东北、联结漠边、沟通海外、雄视中原的战略要地。加之物产丰富,文化发达,辽王朝视之为挥师南进、与北宋王朝争衡的可靠后方和理想跳板。至今,在闾山上下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内,仍然遍布着许多辽王朝的历史文化遗存。就中以埋葬耶律倍的显陵最为重要。 耶律倍是辽朝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长子。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机立国称帝,是为辽太祖。册封耶律倍为太子,确立阿保机一家代代世袭皇权的统治。 耶律倍自幼聪颖好学,向往汉族封建文明,对于汉文化有很高的修养。他曾将万卷图书,藏于医巫闾绝顶的望海楼,朝夕诵读。一次,辽太祖征求臣下意见:事天敬神,应以何为先?侍臣“皆以佛对”。耶律倍力排众议,说:“孔子大圣,万世所尊,宜先。”太祖大悦,诏建孔庙。 公元926年,辽太祖死于征服渤海的回军途中,述律皇后当国,总摄军国大事。正是这位极度残忍的皇后,不顾先帝遗命,硬性干预,由手握兵权的次子耶律德光继承皇位,是为辽太宗。德光即位后,担心其兄与渤海遗民联合起来反抗他,便对他严加控制,采取了一系列的防范措施,最后把他安置在东平郡(今辽阳市)。 耶律倍为了避祸,将王妃萧氏和长子耶律阮留在东平,只带爱妃高美人,来到闾山绝顶,建筑望海读书堂,过起了隐居生活。他选择了桃花洞这块地方,修筑一所宅院。在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除读书作画,吟诗抚琴,游览山水,欣赏闾山风光之外,还亲译《阴符经》,写出了《乐田园》诗作。他所画的《骑射图》、《猎雪骑》、《千鹿图》等画卷,都被后来的宋朝秘府所收藏。 后来,其弟对他监视日益严紧,耶律倍从全身远祸考虑,也为了更好地接受汉文化的熏陶,应后唐明宗之召,于公元930年,偕同高美人于辽东半岛南端渡海,逃往汴梁。六年后,为末帝李从珂所杀害,时年三十八岁。公元947年,其长子耶律阮继太宗即皇位,将其灵柩运回辽朝,以天子葬礼葬于闾山,陵名“显陵”,谥为“让国皇帝”。 安葬耶律倍的显陵,位于北镇城北10公里的医巫闾山最高峰———望海峰脚下龙岗村,占地16平方公里。这里为辽代帝王、王侯的陵墓群。以显陵和乾陵为主陵,另有13座附衬陵墓。 就这样,自创国之初以迄呼唤改革的中叶,直到晚岁播迁,契丹皇族、特别是耶律倍一支与医巫闾山纠葛重重,历时长达二百年之久。 辽朝以来,此间文风夙盛,耶律倍及其八世孙、元朝开国宰相耶律楚材先后在闾山佳胜处建立了读书堂,殿宇岿然,书香袅绕,千载以还,旧貌一直保持完好。当然,东丹王的弃国流亡、中原避祸,再恰切不过地揭示了在武化面前文化无奈与无为的铁律。这在历史上大概也不是特例吧。 耶律楚材有《湛然居士文集》传世。在他的七百多首诗作中,忆及闾山的竟有二十来首,这引起了我深入探究的兴趣。原来,楚材生在北京,可是,祖籍却在闾山西麓,那里是他的父亲及两个哥哥的庐墓所在。十几岁时,他曾回到闾山读过几年书。后来辅佐元太祖万里西征,而闾山旧隐仍然时萦梦寐,有诗可证:“十载残躯游瀚海,积年归梦绕闾山。”“闾山旧隐天涯远,梦里思归梦亦难。”回到大都之后,久居宸翰,日理万机,但闾山依然刻刻在念。他想往着回归退隐:“北阙俗辞新凤阁,东州元有旧闾山。”“何时致政闾山去,三径依然松菊寒。” 只是,他的这个愿望始终未能实现,直到五十四岁生命终结的时候,他还在宵衣旰食,勤劳王室。这有些类似当年的卧龙先生。离开隆中时,诸葛亮还嘱托弟弟:“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谁知,命运之神扳了个道岔,出师未捷身先死,星殒秋风五丈原。时间在他身上停止时,正好也是五十四岁。两人的相业、德行堪可比并,他们都是中华民族史册上的伟大政治家。 不到医巫闾山,已经十几年了。这次借参加《耶律楚材传》研讨会之便,足踏黄尘,手披榛莽,勘查了几处辽墓,面对着断碣荒坟,不系感慨系之,即兴口占七绝三首:“荒冢残碑迹未销,自将勘踏认前朝。强爷无奈儿孙弱,狗尾赓貂葬晚辽。”“操戈同室叹阋墙,胜败同归一土囊。陵谷翻移成幻梦,苍山无语瞰兴亡。”“依旧灵山似画图,当年胜迹尽萧疏。完颜耶律风吹浪,‘世上升沉一辘轳’(陆放翁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