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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7个角色竟全是死尸 他去LA,本来不是为了流浪

http://cul.book.sina.com.cn 2006/10/22 06:20   北京娱乐信报

  ■编者按

  本书讲述了主持人兼作家蔡康永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攻读电影硕士的故事,和同学朋友干“坏事”、乐事、开心事以及不断发生的奇闻轶事,让读者开心的同时还有励志的感悟。将游学当作流浪,把青春看成冒险……此书不但勾勒了一个曾追求电影梦想的蔡康永,还曝光了他的一些绝版学生照。

  《LA流浪记》

  蔡康永/著

  当代世界出版社2006年9月

  本来去LA,并不是为了流浪,而是去学拍电影的。

  LA,洛杉矶,好莱坞所在的城市,电影梦子民的帝都。

  我到LA是为了进UCLA,也就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电影电视制作研究所,是去学拍电影、学做节目。

  第一堂课

  “大白鲨”教授不准写“快乐”

  第一堂课是编剧课,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教授已经坐在他的位子上等我们了。海无德教授,很巨大、很白、眼睛很小、嘴很阔,他掀开嘴唇,对我们这群新生露齿一笑,仿佛是修炼成人形的大白鲨,在向他的猎物问好。“各位新加入电影圈的年轻人,编剧本的第一个原则:世界上没有人是快乐的!”

  没有人敢出声,安静了三秒,大白鲨教授很满意,吸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忽然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同学自鸣得意地接了一句:“不会啊,我就挺快乐的!”

  大白鲨嫌恶地眯起眼睛,瞄向出声的同学。“对,我知道你很快乐,你的牙齿还没撞断,你的轮胎还没被刺破,还没有人寄发臭的死鱼包裹给你,还没有人把三秒快干强力胶偷偷装在你的洗发精瓶子里……没错,你是很快乐,可是!!!——”

  大白鲨的小眼睛闪出小小的地狱火苗:“观众为什么要掏出十块钱美金买票进电影院去看你编一个故事骗他两小时?为什么?为的是看你告诉他什么叫快乐吗?观众的人生还不够惨吗?还需要再花钱加排队来看别人的日子都过得比他好吗?”

  大白鲨恶狠狠地扫视全班一遍——

  “电影里的人,快乐不准超过五分钟。你的主角可以快乐四分钟又五十九秒,然后观众就要看到他牙齿撞断、轮胎破掉;要看到他快乐地打开信箱,却收到死鱼包裹;要看到她快乐地准备洗头,结果倒在她金色长发上的是三秒快干强力胶!观众不要花钱却看你爽,观众要爽自己去爽好了,他花钱看你爽干什么?!他要看你被警察冤枉、被情人甩,看你爬山爬到一半火山爆发,看你的洋娃娃被鬼附身拿着菜刀追着你杀!”

  他停下来,喘一口气,血色渐渐从他过白的脸颊上褪去:“你们谁敢在故事的一开始,写下‘快乐’,或任何快乐的同义词,我就会让那个学生一整年都跟快乐绝缘。”

  如果法律准许的话,我猜海无德教授可能会在我们每个人的键盘上装设电击装置,只要有人打出“快乐”二字,就会遭到电击。

  他的教学效果很好,每个同学讲出来的电影故事的开头,分别是这样的:

  “阿里巴巴到了家门口,打算把车停好,结果他发现刹车失灵了,车子冲向正在

客厅看电视的老母……”

  “阿里巴巴从

微波炉把烤鸡拿出来,看见鸡旁边还躺了一只烤好的老鼠……”

  “阿里巴巴上完大号,才发现厕所没有卫生纸……”

  “阿里巴巴兴奋地抱起刚出生的婴儿,才发现婴儿的肤色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为应付老爸照了学位服像郁闷经历

  演7个角色竟全是死尸

  洛杉矶太多人怀抱明星梦,愿意免费演戏。远的不说,光是我们电影所隔壁的戏剧系,就有一缸子会翻跟斗跳火圈、要放电就放电、要放屁就放屁的俊男美女,他们巴望着能有机会出演任何一部电影,只要有机会演,就有机会被看到,就有机会一步一步往上爬。整个洛杉矶,到处都是苦等着出人头地的演员。

  我们电影所,并不要求我们演戏。可是,我一开学就连演了七个角色。很遗憾的是,我得到的这七个角色,都跟我的外形、演技、文化修养完全无关,而完全是因为用我最方便,而我的体形,最适合剧情的需要。

  找我演戏的这位同学名叫比尔·锐斯,他要拍摄的是一个连续型杀人狂的故事,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影片当中,这位杀人狂竟然要杀掉七个受害者,效率之高,实为杀人界的典范。

  锐斯走向职务是制作助理的我说:“康永,我需要你在我的片子里死七次。”我这下受宠若惊,我连尖叫都叫不好,更别说要脸颊抽筋、涕泪乱喷地向杀手求饶了,何况还要演七个不同的受害人?!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当锐斯笑嘻嘻地说“康永,我需要你在我的片子里死七次”的时候,我一方面感谢他的厚爱,一方面谦虚地表明无法胜任。

  “无法胜任?”锐斯露出困惑的表情,“康永,我只是要你演七次尸体啊。”

  

  在电动剪接台工作到半夜原来,我只负责演这七个倒霉鬼被杀了以后的尸体。锐斯认为我反正随时都在拍片现场,随传随到,而且我大小适中,容易装也容易提,所以我抵达LA这个电影梦王国后,第一个演出的角色,到第七个演出的角色,都是道具尸体,分别被装在垃圾袋、放行李的后车厢、皮箱、沙发床里面、衣柜大抽屉里、烘衣机里,还有,壁炉里。

  片子冲洗出来以后,锐斯导演称赞我演得很好。

  忧伤发现

  美丽影后“下嫁”穷教授

  电影所有许多老师是“退役名家”,我们有时晃进系主任或所长的办公室,看到他们架上排得满满的十几座金像奖或艾美奖,免不了悚然一惊,心中暗暗怪叫一声:“想不到这老小子当年也有这等威风!”比如三十年前的波兰战争史诗大片《夜与日》,当年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得主,导演竟然就是我们的安寨垦教授。

  有一天,安寨垦教授钦点了几名学生,晚上到他家吃晚饭。抵达安教授家时,我们有点反应不过来。照《世界电影名人录》来看,安寨垦在波兰影视界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本来虽然没期望造访一栋豪宅,但也没料到他会住在一户跟我们穷学生租的、差不多简陋的小公寓。

  进了他家,他的夫人,安师母,开始忙东忙西,招呼我们吃喝。师母打扮得很简单,虽然五官秀丽,但也是一位老妇了,为了招呼我们这么多人,忙得脸上泛油、头发凌乱,我们很过意不去。

  贝尔同学翻到了一本很旧的德文电影特刊,贝尔略懂德文,他看着这本特刊的封面,轻轻碰碰我,指指封面上女明星,说:“柏林影展的影后。”

  我点点头,我们两人的动作却被安寨垦瞧见了,他激动地一把把那本特刊抢过去,拿给大家看:“柏林影后,美丽吧?!而且,是最好的女演员!带给我电影灵魂的巨星!”

  安寨垦说到这里,刚好忙得很狼狈的安师母端了一大盘点心上桌,安教授立刻用力抱住师母肩膀,把特刊放在师母的脸旁边,得意地喊叫:“看哪!我一个人的柏林影后!”

  我们这才惊觉特刊封面上艳光四射的女星,跟安师母是同一个人!

  师母却被这个举动惹毛了,她眼泛泪光,恨恨地骂了一句波兰话,用力推开安寨垦的手,抢下那本特刊摔在桌上,转身回厨房去了。

  我们呆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安寨垦却已醉得差不多了,他渐渐趴在他那堆沾了灰尘的剧本上,喃喃自语着:“只有她可以主演我的电影,只有她是我永远的女主角……只有她能显现波兰女性的伟大、坚强与美丽……”

  同为电影国流浪子民,波兰吾师所持的护照,要比我的护照大得多、华贵得多,也镀了很漂亮的金边。

  只是,谁来给他的流浪者护照用力盖个大章,让他入境啊?……

  感动记忆

  重病老妇人实现影星梦

  学年快结束前一个月,班上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封信,一律都是手写信纸装在信封邮寄到所里,是一位老太太寄来的。老太太信上说,她的上一代从中国的山东来到洛杉矶,老太太是中国血统的美国公民,本姓刘。老太太自称她心中充满了演戏的狂热,可是矛盾的是她又说,她一部戏也没有演过。

  这种自说自话二百五的信,我们可收得多了,大部分同学都当是无聊的信,立刻扔了。但后来,我知道这位老太太病重了,于是,我就拉了同学莉莎跟麦锁门,一起去UCLA医院找这位刘老太,聊聊天。

  “我少女的时候,看到电影里谈恋爱的女主角,就好希望走进电影去,也谈一场那样的恋爱,结果,人生……跟电影真不一样,大概人生太长了,要顾的东西太多了,不像电影那么短,什么都可以不顾…”刘老太喘了一口气,继续说,“现在,我……我快死了,我从来就没当过主角,我一辈子都这么……不重要。我想要试试看,当主角的滋味……”

  莉莎果然被刘老太的心情打动了,又去拜访刘老太几次,聊出了刘老太最喜欢、最向往、最爱回味的几场戏,反正无非就是《魂断蓝桥》、《金玉盟》、《秋霜花落泪》这些喷泪老片子。我拉了几个同学,分头从这些老电影当中,选出五场比较容易复制的爱情戏,我们一人负责拍一场,每场戏都有女主角的特写,确保刘老太会有当主角的感觉。

  每场“复制戏”都很短,真的开动起来,一下就拍好了。刘老太既不上镜头、也实在没有演技可言,跟临时找来的帅哥男演员演这些荡气回肠的爱情场面,拍起来当然很突兀。可是整件事自有一股认真的气氛弥漫,而且,刘老太衰败的病容,透过摄影机,竟散发一股慑人的力量。那些深情款款的对白,有时被刘老太气若游丝地说出来,真把春蚕到死丝方尽,抵死缠绵的“死”味带出来了。

  死亡的阴影,似乎是最有味道的调味料,把整件事衬上了沉重又有景深的黑天鹅绒幕。一切的怪诞,似乎都理直气壮了。

  等我们剪接完,刘老太不但已经不能出声说话,连人也已经下不了病床了,我们扛了小放映机,到病房把粗剪的版本,投映在病房的白墙壁上。老旧的放映机“哒哒哒哒哒”大声转动着,刘老太的特写绽放在整面白墙上。躺在枕头上的刘老太笑了,然后落下泪来。

  这次放映后,过了一个多礼拜,刘老太就死了。我们没有再帮这部片子做细剪,也没再配乐、配片头。对我们来说,这部片子已经完成了。在放映给刘老太一个人看后,就完成了。

  信报记者张守刚/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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