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国文学馆要办个展览，专门展出作家朋友之间互赠的书画作品。在下不会书不懂画，没给人写过字画过画，也从不向人求书画。连大冯这样的好友，我也没好意思向他讨过画。书法名家，一字值千金（听说贤亮的字就到了这个份儿），怎好打扰？有次和平凹同时在一朋友家闲聊。那位朋友早有准备，铺开纸请平凹写字。平凹为那位朋友写好后，主动问我：“你要不要一张？”我正在犹豫，赶紧站起身来说：“想要，可不好意思……”平凹笑说：“你跟我还有啥不好意思！”大笔一挥，给我写了张条幅。这是我唯一向人求来的墨宝

。

　　还有几幅字画，都是朋友主动赏给的。被文学馆选中了其中两幅，要我各写一说明。

　　一、金庸的墨宝

　　查先生是我敬重的文友。多年交往，互相赠书是常事，但从来没求他写过字。不久前突然接到香港邮件，打开一看竟是新写的条幅，上书：“风骨铮铮忆铁梅，难忘军旅因雪霜 友梅兄雅正，弟金庸”。看得我喜愧交加。我就回想，什么原因促其赐下墨宝呢？

　　近两年我们多次相聚，去

　　为查个究竟，我找出我这本书来，看看是什么地方会使他感动。不看则已，一看才知道恰恰我自己推荐的那篇《阿姐志鹃》，少印了两段文字，占全文的近四分之一。弄不清是我给出版社少寄了两段，还是编辑替我删去了。实在遗憾得心痛！我决定再见面时，找一份全文送他。不然对不起这幅字。

　　二、汪曾祺的画儿

　　北京文学圈里的朋友，我结交最早的就是汪曾祺和林斤澜。这么说并没有攀大蔓以自吹的意图。因为我们认识的时候，林先生埋头苦写剧本，尚未发表小说；曾祺虽然解放前出了一本小说集，建国后却沉寂了一段时间。其“绘画天才”和“美食家”学问，连他自己也还没发现。他的书法我倒见过：《说说唱唱》编辑部印信纸，上边要标上刊名，他是编辑部主任，一口气写了好几个不同体的“说说唱唱”拿给赵树理去审查。老赵树理看了半天，后挑出一幅说：“这个还行！”

　　1957年我们俩都被“错划”，我发配东北，他发配西北。他在一家农场劳动。农场要编本有关农作物的通俗科教书，领导给他个改造机会，叫他为那本书画植物标本。每种作物叶子什么样，花什么样，果实什么样，都照原物一笔一画描下来（就像《本草纲目》里插图）。我估计他就是那时才发现自己的绘画天才，并从此养成了画画的习惯。

　　摘掉帽子调到北京

　　我的赞赏，显然很叫他高兴。不久就又主动给我寄了一幅画来，就是这幅梅花。画中夹着一张纸，上边写道：“这是专为你画的。此画有一绝，就是所用颜料。你猜猜这梅花是用什么点的？猜对了我请你吃饭，连斤澜一块叫上。”我本来对画画就是外行，哪懂什么颜料啊！猜了好久，最后写了封信去，说明绝对猜不出来，请他把画梅花的颜料告诉我，我请吃饭。

　　第二天他就回了信，一张信纸上就写了两个字：

　　“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