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文明论坛主题发言现在开始，有请第一组发言者，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汤一介先生，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司马云杰先生，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赵汀阳先生，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陈明先生主持并点评。

　　第一位发言的是北京大学哲学系汤一介先生！

　　汤一介：主席、各位专家、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我发言的题目改变了一下，改变成为什么我们要关注文明，内容也做了改变。

　　今天我们大家相聚文明杂志社共同讨论关于文明的话题，同时也一起祝贺《文明》杂志创刊五周年。21世纪是个非同寻常的世纪，伴随着这个新世纪的到来，人类进入一个文化多元的新阶段。在这个时候《文明》杂志创刊了，我们中华文化非常注重与时，这个时就是当下的各种客观因素，《文明》杂志的创刊是很符合时的，这个时就是我们正处在其中的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化的时代，这个时代需要我们站在新的起点上重新认识、重新估价我们人类文明的历史与价值，重新认识、重新考虑我们人类在创造与推进文明的进程中的得与失，成与败。所以我想不能小看了一本《文明》杂志，这个杂志在新世纪提出了一个大的话题，这个话题就是文明是需要全人类都来思考的话题。

　　当今我们为什么要特别重视文明问题的讨论？对这个问题也许我们可以从多个角度来考虑，这多个角度都和上面所说的时这个问题有关，也就是说它是这个时代提出来的话题。我们能不能说人类社会在21世纪将进入一个新的轴心时代？我们知道雅思特曾经在历史的起点与目标中间提出轴心时代的观念，雅思特认为公元前500年前后，人类社会结束了几千年的古代文明，而进入了轴心期的文明，其实古希腊、以色列、印度、中国等等，几乎同时出现了伟大的思想家，他们都对人类关切的根本问题提出了独到的看法，直到今天，仍然是我们思想的范围和基本范畴。

　　无论在何种意义上，人类都已经迈出了走向普遍性的步伐，形成了不同文化的传统，这些传统经过了2000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了人类文明的主要精神财富，人类一直靠轴心时代产生的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生存，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个时期，并被它重新燃起火焰。自从那以后，情况就是这样的，轴心期潜力的复苏，和轴心期潜力的复兴总是提供了精神的力量，在历史上我们可以看到例如欧洲的文艺复兴，就是把目光投向其文明的源头，使欧洲的文明重新发出了新的光辉，而对世界历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在这踏入新千年之际，世界思想界已经出现了对新轴心时代的呼唤，期盼着新的文明时代的到来，这就是要寻求更加重视轴心期文明的温习与发觉，回顾我们人类文明发展的源头，以响应世界文化发展的新局面，促进人类社会早日实现和平共处、共同繁荣。这就是说，文明问题的研究是当前人类社会所必须关注的一个课题，这是我想讲的第一点。

　　在新世纪，我们国家提出了建设和谐社会的理想，如果我们能真的，而不是口头上的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去实现，也许可预示我们和谐社会的影响对全人类社会做出了具有典范意义的贡献，建设和谐社会是一个综合性的系统工程，它涉及政治、经济、科技等等诸多方面，但是从文化这个方面来考虑这个文明的问题，应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注重从自身文化的传统中寻找资源无疑是必须受到重视的，因而邓小平先生提出了文化视觉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建设和谐社会必须有对自身文化以及世界文化上的自觉，什么是文化自觉？邓小平先生说文化自觉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了它的来历，它的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点和它发展的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古，也不是主张全盘西化或者全盘他化，而是为了加强对文明转型期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应对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这就是说在我们要求建设和谐社会的历史时期，我们必须有个文化上的视觉，要适应新的环境、新的时代，来确立文化上的自主地位，我们文化上的自主地位既不是复古，也不是全盘西化，而是要使我们的文化自身根基牢固，必须坚持文化的自主性。而且只有坚持文化的自主性，我们才能有更强的吸收其他各种文化的能力以滋养自身。因此我们建设和谐社会的新文化必须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我想文明问题受到重视也应该是我们国家建设和谐社会所要求的，这是我想讲的第二点。

　　文明是人类的标志，也是人类生存发展下去的营养，人类创造了文明，文明也造就了人类，这样看来《文明》杂志是很了不起的，谢谢《文明》杂志的努力，谢谢大家对《文明》杂志的关心，谢谢！

　　主持人：刚才汤先生讲了几点，我想大家也听得很清楚，我觉得在这里比较值得大家思考一点的是，讲和谐意义的时候，一个是它的观念提出本土化的资源，另外一个方面，就是讲和谐社会实际上文化是很重要的，再一个，要达成和谐我们的国人应该有一种文化的自觉，这几点我觉得是值得我们多思考的。因为时间很紧，每位发言只有十分钟，我点评可能也就是相对性的，因为我想把时间更多的留给演讲人，下面我们就有请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员司马云杰先生，有请！

　　司马云杰：各位先生，朋友们，今天参加这个会，和各位朋友在一起讨论和谐社会的问题我很高兴。现在大家都在谈和谐社会，现在杂志、电视台正在讲化解矛盾，这很必要，但是我想你这个个案有限，你讲的面业有限，要从根本理论上弄清楚，能够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角色地位做好那就家道正，天下平。什么是和谐？这个东西是社会最根本的本质，比如说中国和西方不同，我们再一看地理分布，在于它的信仰信念和理想等等。他能够提供什么样的和谐理论呢？中国的道，这个一阴一阳的道，最早是纯粹的一阴一阳道，中国的道一阴一阳无处不是阴阳，无所不具阴阳，有阴就有阳，有阳就有阴，一直把它们提升，提升到一个纯粹的阴阳之道，提升成一个本体论的存在，那就是我们讲的道，这个道也就是大道，中国的阴阳道也就是天地之道，天地之道在最高的价值上和它的本质上成为乾坤之理，乾坤之道，一切都可以照道，就像阳光照大地一样。而地道称为坤，它能够像大地一样接受整个阳光的普照。往下落实就是一旦开河的时候，它有善，也有不善，如何去执行？中国的道在开河的时候不是只讲道的，而是人类社会无处不存在阴阳两种力量，这两种力量更高的是相和，是相互感应的，如果这种矛盾要只是斗争就很难了，它就是用和谐来表示。中国首先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个普遍的和谐源，我们怎么去追求这个和谐？我觉得应该回归到中国本体论上去，首先我们的领导人应该有这种乾坤之德，天地之德，这种得应该像大地一样能够覆盖一切，这样才能和谐，应该有这种精神，关键我们内心有没有这个东西。所以我们自己有没有大道，要是有一个大道那还行。有这样一个精神世界，我们的智慧，我们的能力就可以建设一个和谐社会。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谢司马云杰先生，不知道各位听出来意思没有，我在旁边听，我觉得司马先生的发言和前面汤先生提到的观点有一点点冲突，因为在司马先生这里是叫和谐为基础，然后西方是斗争哲学，中国是讲道，讲阴阳，讲和谐。实际上我的理解和谐应该首先是以差异为前提，我觉得应该是反本体论的，不一定是要本体论，各有各的本体论，这时候我们都保持各自的特性，和谐如果是一定要有哲学基础的话，那可能就不容易和谐，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这个没有？也许是因为时间不够，会后的时候我想再向司马先生请教一下。

　　下面我们有请赵汀阳，不用我介绍了，大家很多都知道。

　　赵汀阳：很荣幸有这个机会向大家请教一些问题，我也不是做文明和文化研究的，但是我还是有一些疑问很想和大家一起讨论。我的感觉在文明这个词文化这个词之间，经常是有一个很复杂的关系，这两者我们知道都不一样，但它们之间有一种互动的、互相定义的关系。我们一般会认为文明指的是能够有普遍的标准来衡量的东西，比如物质水平，社会发达水平，文化主要是指这些跟价值观有关的，就是不可通约的，没法统一衡量的这样一些方面。但是文化和文明之间它是有一个很复杂的关系，我觉得尤其表现在制度上，因为制度你很难说清楚它完全是属于文明和是属于文化。

　　比如说制度，一方面是一套操作性的程序，一方面它又是表达了价值观，所以这个关系就比较微妙。比如假定说我随便虚构一个社会，假如说我们现在有一个虚构的社会，现在这个社会里面被宣传的价值观是劳动最光荣，人民最光荣诸如此类，但是由于它这个制度的设置，使它实际上是金钱最管用，权利最管用，人民很快就会得出结论，说这个社会它的真正价值观是金钱和权利，这个是由制度定义的，而不是由话语定义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出它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

　　我想说点稍微具体的问题，有一个是我们社会确实存在的，比如说我们的价值观上，我们叫做见义勇为是值得支持的，是个正面的价值，大家经常抱怨说为什么现在见义勇为的人越来越少？这背后并不是没有制度原因的，根据我们法律的定义你要做不到，算你是正当防卫，那是非常非常难的，如果说歹徒没拿刀，那么你肯定是不能拿刀的，哪怕你是自卫或者是见义勇为，你的武器必须要比歹徒差，这个时候你在打歹徒的时候你还得有个计算机一样的精明，你这一拳打下去，能够确保仅仅叫做制服歹徒，而不伤害他，如果伤害他了，那么你不但要赔钱还要坐牢，这样的事情很多，所以没有人敢见义勇为了。你可以看出文化主张是一回事，制度的主张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再举另外一个大点的例子，我们尤其从文明的角度来看，都会认为民主制它就是一个进步的表现，但是不是很多的人会去想什么样的民主制才算是一个好的民主制。我举个例子，在希腊的时候，希腊我们知道它发明的民主制，可是它发明的民主制不是我们今天西方社会的这种民主制，它不是选举的，它的民主不是表达为选举，而是抽签，这个就很不一样。抽签是人人都有机会，所以它表达了民主制的核心概念，平等，确实是人人平等拥有机会。而选举指的是把平等偷换成了多数，多数人永远有机会，少数人永远没有机会，所以选集制是一个伪民主，不是一个真的民主。我们可以说抽签可能有点不负责任，希腊人很聪明，他已经想好了另外一个配套的设施，就是民主自由，由抽签制加上公民大会来保证它的合理性。这个公民大会是允许任何一个公民都有同样的权利说话，并且别人都有义务要听，于是不同的意见之间就要形成讨论，你的讨论是公开的，信息是公开的，知识是公开的，这样的一个场合下来进行讨论，可以想象拥有更为知识的观点，他一般来说是会占上风的，所以这样一个集体讨论来引导人们按照哪一个是最有利的，在知识上更为优越的，这样一个方向去选择国家的政策和决定，这样显然是相对合理的。而这种公民大会事实上就是我们今天称之为叫公共领域的前身，就是它的发明，只有公共领域才是民主的，真正的核心。而我们现在注意到很多很多民主并不包含公共领域，这事实上也就是为什么欧洲经常批评美国的政治制度是不完整的一个原因，因为欧洲据说更多的保留了公共领域的传统。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是更进步的，什么东西更是文明的，这个都好像稍微有点儿太轻易了，我们需要有对事情和它内部的一些真相，和一些本质，需要有更多的分析和理解，而不能够流于一些简单的口号。其实包括我们现在经常谈的和谐社会，这个和谐概念，就现在经常能够看到一些表述，事实上如果我们去看一下先行的点题我怀疑有一些出入，比如我们去看尚书，去看国语，我们发现我们今天在这儿说的和谐和我们原来说的那个和，我们从中国传统的和理论不是完全吻合的。今天我们好像谈起来感觉是一个互相友好、互相不得罪的和平共处，有这么一个比较简单的含义，而事实上在先前的理论里面这个和理论是一个技术性很高、很复杂的理论，这个时间也不允许，我们也不在这儿讨论，我只是说，我特别希望在关于文明、文化，诸如此类很多很多事情的讨论，能够有一些更深入的讨论，谢谢大家！

　　主持人：赵汀阳是一个很优秀的思想家，他刚才提的文明和文化之间的区别应该是很简洁的给大家一个提示，讲到后面的和，还有民主那些东西可能比较复杂一点，不过按照他讲的这个见义勇为，我们就稍微讲一讲，比如说一个公共汽车上面上来一个歹徒，这个时候到底是干预还是不干预，要是我，一般我认为应该是打110，或者让警察出场比较合适，但是这到底是一种怯懦还是一种明智呢？很难一概而论，我觉得从文化来讲，我们可能会鼓励这种见义勇为，突然来个侠客，来一个杨过或者是什么，但是从制度来说，我觉得应该更多的是留给警察，为什么呢？大多数行为你是不可预测的，我前两天看电视的时候，一个警察讲假如家里进来人怎么办，你不要说什么，就说你来了啊？怎么回事，他要钱就给他点钱，这点我觉得从文化上来说应该有一点更加的改进，我不知道我们到会的主席是怎么安排的，我们这一节的讨论就完了，是不是应该把时间交给下面？

　　主持人：好，那我们这一组就结束了，谢谢大家，也谢谢几位发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