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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南阳

http://cul.book.sina.com.cn 2007/02/06 16:56   今晚报

  南阳在北大荒,北纬48度,无霜期只有100天,最冷时达零下46摄氏度。1969年8月,我们一群天津南开中学的知识青年,扛着屯垦戍边的大旗,跨进了这个五大连池边上的小屯子,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南阳种的黄豆圆滚滚,金灿灿,是东北特产里的精品;南阳产的水稻穗大粒满,又油又亮,比天津小站稻毫不逊色。

  春天,播种。每年5月1日放水整地,冰化了地还冻着,我们上穿大棉袄下穿小裤衩,赤脚踩在蒙着冰碴的稻田里,拖泥带水一干就是十几个钟头,那力量和热量的源泉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和摆在地头上的一桶纯粮白酒。

  夏天,锄草。炎炎的烈日能把脊背晒出油来。北大荒的田垄每个都有几公里长,锄得我们一会儿就口干舌燥,嗓子眼儿里能冒出烟儿来。渴急了就喝洼地里的积水,抢先锄到地头的,趴在滚滚的讷谟尔河边,连泥带水,饮饱为止。

  秋天,收割。为了抢收,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常常两头儿不见日头。披着雨踩着泥,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号子,把倒伏的稻子割下来捆好,酸痛的腰能在稻捆上歇一小会儿,算是极大的享受。收工之后回到宿舍,不想洗澡不想吃饭,只想躺在那硬硬的土炕上先睡上一小觉儿。吃起饭来不知道饱,像过瘾一样。有一天我从早到晚吃了六顿饭,其中的一顿是一斤六两包米米查子四碗熬瓜。

  冬天,农闲了,一天吃两顿饭。头戴狗皮帽,身穿绿大衣,脚上拖着蓄满乌拉草的棉胶鞋,满地里去拣豆子。故意地走到酒房,看到刚刚酿出的给场部

医院当酒精用的至少有70度的“头锅头”,一烧杯一饮而尽。借着酒劲儿紧紧腰带,顶风冒雪又战天斗地去了。

  还有堵口子、挑垡子、脱谷、沤麻,干完一天活儿夜里还要趴在大堤上逮“苏修特务”。一年一度,兴安岭打山火……

  南阳苦,南阳累。也许是在南阳时我们把所有的苦累都受够了,离开北大荒之后,无论遇到多么恶劣的环境,就再也不觉得苦和累。下乡五年之后我有幸成为工农兵学员,进入了航海的大门。当学生,任教师,也做过海员,走南闯北。我跑遍了五大洲四大洋几十个国家,冬季穿过北太平洋,夏季闯过好望角,几次经过

百慕大三角,也曾经用一年的时间绕了地球整整一圈。这期间遇到十二级台风,跨过酷热难熬的赤道,大舱着火,海岛遭抢劫,甚至轮船在排山倒海的巨浪里做180度大转向九死一生关头都没有怕过,更没有觉得一丝苦和累。我常想,南阳都过来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好像北大荒的南阳是大江大海,这大江大海倒成了小河沟,大江大海过来了,小河沟里还能翻船吗!

  2001年夏,我在新加坡常驻四年之后卸任回国,回了一趟南阳。迎着彩虹去看稻田,走数里去看麦地,骑在没膝的豆垅上让乡亲给我拍照。望着通往南阳的林阴大道,看着乡亲们抱着从地里采摘的野菜悠然地在树下走着,我仿佛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可又觉得这里离自己的家很远很远。三十年过去了,知青种过的地已经分田到户,知青的足迹早已被历史覆盖。

  听说我要带些南洋特产回去做纪念,乡亲们捧来了永丰的稻种,南阳的芸豆,还有麦种、棉花籽……可是南阳的土地呢,我也要把它带回去。这肥沃的,黑油油的,散发着黑龙江特有泥土芬芳的土啊,培育过我们,教育过我们,锻炼了我们的意志,它还埋藏着我们上大学当科学家的美梦。当年的老队长看见我捧着土,这个总是背着手走路,说话不看人,一向对知青说“不”但绝对是一个好人的老头儿,少有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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