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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喝时代:过年吃冻梨和给长辈磕头从何时失去

http://cul.book.sina.com.cn 2007/02/26 01:00   北京娱乐信报

  一个人可能忘记银行有多少存款,忘记信用卡密码,甚至忘记同恋人幽会的时间,但有一个数字绝不可能忘记,那就是过了多少个春节即过了多少个年。

  我小时候更盼过年。盼长一岁、盼好吃的、盼热闹。如今回忆起来,感触最深的,一是吃冻梨,二是磕头。冻梨好像是秋子梨冻的,大的大不过橘子,小的也就如乒乓球,黑黑的圆圆的硬硬的。那时一般人家是买不起香蕉苹果的,冻梨是春节惟一的水果。一定是在
除夕夜半夜吃过饺子后吃。吃之前要放在盆里用冷水泡好大一会儿,把冻梨里面的冰泡出来。泡出来的冰全都均匀地包在梨的表面,光溜溜亮晶晶的。用小铁锤咯嘣一声敲掉或用手咔嚓一声剥去冰壳,里面的梨蛋儿就乖顺地蹦了出来。这么着,一家老小围着一盆冻梨坐在热炕头,耳听外面稀疏的爆竹声,在昏黄的烛光中或在不很亮的电灯泡下吃着冻梨。别看梨的外表又黑又丑,里面却白生生的,真个黑白分明。一咬,酸酸甜甜的梨汁忽一下子涌满口腔,继而刷一下子挤过喉咙凉瓦瓦兵分两路,一路向上直蹿脑门,一路向下顺肠胃冲往脚跟,顿时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淹没在漫无边际的酸酸甜甜的梨汁里。那一刻真是舒坦极了幸福极了,觉得人世间的幸福无非一个冻梨。

  再说磕头。记得有一年春节是在爷爷奶奶家过的。林姓是那个大屯子里的大家族,我的辈分又最小,见了谁都要磕头。光是太爷辈就有五位,爷爷辈有十二位,叔叔辈简直就数不清了,有的还光着屁股翘着小鸡鸡。磕头有顺序。先给家谱上的老祖宗磕。然后,由爷爷领着挨家磕。受礼的长辈夫妇在炕正中正襟危坐,地正中置一蒲团。进门后我面对长辈跪在蒲团上,口说给大太爷磕头了,磕一个,又说给大太奶磕头了,再磕一个。接着二太爷、二太奶、三太爷、三太奶……再往下是爷爷辈:二爷(我爷爷是老大)、二奶、三爷、三奶……一路磕下去。若非叔叔辈因人太多而免了,磕到日落也磕不完。即使不磕得头破血流,也磕得头晕眼花。实际上我也晕了。磕头是有赏钱的。因为晕了,也不记得赏钱给了没有、给了拿了没有。

  有时细想,觉得冻梨和磕头的失去在现代中国是颇有象征意味的。磕头意味对先人、长辈以至传统的敬畏,冻梨意味一种简单的幸福。人没了敬畏之心,也就少了发乎内心的虔诚和道德自律;而代之以简单的幸福的,无疑是繁杂的幸福。以年夜饭来说,如今在外面订一桌少则几百多则数千甚至上万元。有多少城里人会在家里煮自己包的饺子吃完后来两个冻梨呢?可我确确实实怀念冻梨,怀念简单的幸福。说实话,近些年来,只有外面汹涌澎湃惊天动地的鞭炮声提示我春节到了,过年了。没有冻梨,没有磕头,只是又长了一岁。我知道,春节之于我基本成了同昨天与明天没有区别的日子,成了大体寻常的1/365。

  林少华 发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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