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支持Flash

率性方力钧:从“我”到“我们”再到“人们”

http://cul.book.sina.com.cn 2007/09/11 18:53   新浪文化

  作者:赵汀阳

  方力钧自上世纪90年代初发现“我的脸”而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先行者以来,一直试图保持问题感的领先和当代性。他的问题有许多层面,其中有一个演变线索似乎很有趣,它是关于眼界的研究,从“我”到“我们”再到“人们”的眼界的演变,或者说是从个人到集体到人类的视野演变。从这一演变,也许可以理解方力钧最近两年来的画面转型,一种梦一般辽远宏大的画面暗示着一个告别了批判的开阔眼界。

方力钧

率性方力钧:从“我”到“我们”再到“人们”    摄影:陶震宇

  “我的脸”是个重要起点,它是随便某个人的“我的脸”,这张脸试图从千人一面中跳出来,试图寻找个性,试图与众不同,这就变成了一个文化政治行为。但是这张脸原本就属于千人一面的众人,它其实没有个性,于是就只好创造个性。个性来自灵魂的独特,假如灵魂并不独特,或者干脆没有灵魂,创造个性就变成一个难题。方力钧找到一个反讽的解决方法:以奇怪的表情充当个性,假笑、皮笑肉不笑甚至怪笑,这样与众不同的脸揭示了一种似是而非的伪造个性,这种个性并不是表现灵魂的脸,反而暴露出是一张不要脸的脸,它既对别人麻木不仁,也对自己麻木不仁,既对痛苦没有感觉,也对幸福没有感觉。方力钧创造的“我的脸”一举成功绝非偶然,它充分表达了那个时代随便一个人的茫然,那是一个由于背叛而茫然的年代,人们急于背叛,背叛传统,背叛理想,背叛民族和国家,背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虽然都想背叛,却没有人知道背叛完了做什么。

  方力钧提醒人们很可能就有一张不要脸的脸,这使许多人都对“我的脸”大感兴趣,“我的脸”一时泛滥。不过方力钧似乎很快就对“我”的感觉失去了兴趣,而转向了“我们”的感觉。十几年来,表达“我们”的身份是中国艺术家的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大家都对“我们”产生了兴趣。个人永远是茫然的,没有人能够靠自己使自己变得有意义,每个人虽然痛恨千人一面,但实际上个人只有在集体中才能获得身份认同或身份区别,因此,“我们”的身份就成为了问题。个人的问题所以解决不了,是因为“我们都是这样的”。可是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其实更不清楚。“我们”面目不清,这是个新问题,于是,从个人的脸转向我们的集体精神状态就是顺理成章的了。在90年代到本世纪初的头几年里,方力钧画了许多包含大量面目类似的人的画面。值得注意的是,对“我们”这一问题的探索是相当危险的,在很多时候,“我们”是个不真实的共同体,往往是由别人或者自己的错误想象所定义的。当按照某种错误的想象去伪造一群“我们”时,就难免伪造某种集体形象去代表群体。我们经常可以在电视或者讲话里看到一些不靠谱的人很喜欢过于随便地就把知识分子、农民或者什么什么地方的人给代表了。可以看出,方力钧大概是知道这一危险,因此他在画“我们”时似乎总是力图消除各种可疑的身份背景,尽量隐去那些文化性的标志和时代性的特征,在人物背后往往只剩下没有地方特色的鲜花云彩之类。

  表达“我们”的危险来自这个时代的特殊语境。本来关于“我们”的表达是自然而然的,某个国家、某个民族、某种文化的艺术家表达自己所熟悉的人群,这本来没有问题,但是当艺术受众和消费者不是身边的自己人而是远方的他人,表达“我们”就很容易变成一种病,所以,当中国某些艺术家试图专门为西方人表达作为中国人的“我们”时,就有意无意地患上东方主义(Orientalism)之病,即按照西方人所能够识别的或者所乐意识别的“中国人”标志去塑造“我们”的形象,既然西方人相信中国人是集体主义的,于是就有些艺术家把“我们”表达为麻木不仁的集体主义面孔。艺术可以是政治性的,但政治不能成为贫乏艺术的借口。方力钧试图拒绝这种东方主义的“我们”,让我们以我们自己的面目去表达,不过这一努力是非常艰难的,没有比把握分寸更难的事情了。

  最近两年来方力钧的问题变化是令人吃惊的,他似乎对美学的政治理由不再感兴趣,不仅对“我”而且对“我们”都不再重视,他的问题转向了“人们”。人们是人类,是生命,人们的共同问题是命运,共同环境是世界。“人们”的问题几乎变成了形而上学问题(metaphysics)。有一次跟方力钧开玩笑说,这样是要做画家中的哲学家了。在方力钧2006和2007的多幅巨大油画中,背景大多是天空,各种各样的天象,乌云闪电,蓝天白云,朝霞云雾,也有的是无边的海浪,一切都是无边无际的,有无数各式各样的小虫飞鸟,还有安详的婴儿,趴在鸟背上,众生都在自由飞翔,但目标和命运都不确定,也许根本无法确定。这里的问题是人们共同的问题,不再特别地属于谁,甚至,其中所表达的问题也是飘移不定的,或许是世界,或许是生命,或许是命运,或许是梦想,不管其实是什么,我愿意猜想是梦想。真实的生活太明确,有太多的局限和烦恼,梦想才是人们最好的生活。梦想没有局限,没有烦恼,没有冲突,没有危险,在每个人的梦想中达到了众生平等。方力钧确实说过他对众生平等的问题很感兴趣。在“人们”这样开阔的视野中,他不再需要假装愤怒和控诉,不再需要迎合别人的审美观点,他告别了批判,他似乎自由了。不过,自由和平等正是人类至今无法实现的梦想。

  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演变线索?只有方力钧自己知道。这里只是一种分析而已。

  (编辑:阿朱)

发表评论
爱问(iAsk.com)
不支持Flash
不支持Flash
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