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对话与文明发展

　　文/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李铁映

图：李铁映

　　俄罗斯现代著名思想家、文学家巴赫金(1895-1975)曾说过：“思想，是在两个或几个意识相遇的对话点上演出的生动的事件。”“思想，就其本质来说是对话性的。”巴赫金的这一论断，道出了对话与思想的内在关联，道出了对话、交流对文明发展的意义。

　　中国古代的先贤，也十分重视对话在思想发展中的作用。两千多年前的杰出思想家墨子就曾说过：“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墨子·小取》卷11)意思是说，通过对话，可以分清是非，辨析异同，探寻自然与社会的发展规律。

　　无论是古代的先贤，还是当今的哲人，他们都格外重视对话对思想发展的意义，这说明了一个普遍而深刻的道理：对话，可以增进了解，扩大共识，共同进步；可以使思想的翅膀更加自由地翱翔。对话，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境界；是一种艺术，更是一种哲学。对话，是人类伟大的文明。

　　——对话，是达到真理性认识的桥梁。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客观事物的多样性，决定了人们对它们的认识也不是单一的、刻板的。更何况，人们的社会立场不同、生活阅历不同、思维背景不同，即使是对同一事物，人们的思想、认识，也会呈现多种多样的风格。人类思想史反复告诉我们，任何终极真理，都是荒谬的。一切追求真理的人们，都必然要重视对话，通过对话来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来消除谬误，逐步接近或达到真理。

　　——对话，是消除隔膜、实现和睦相处的方法。当今世界，各国之间、各国思想家之间的联系愈益紧密。对于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大家有着共同的向往，也面临着共同的问题。解决这些共同问题，需要各国政府和人民、各国思想家的合作。对话，则是合作的前提。历史的经验证明，霸权主义无助于世界的和平与发展，而只会适得其反。历史上，人类曾经遭受过太多的劫难，而缺乏应有的理解与尊重，缺乏必要的沟通与交流，乃至积怨日久，则是造成这些劫难的一个重要原因。对话，可以帮助人们消除误解，增进了解，共同发展。尊重对话，善于对话，是一个民族精神上成熟的重要标志。

　　——对话，是催生新思想的助产婆。思想不等于独白。一种思想，要影响社会，总要通过恰当的方式予以表达和传播。对话，不仅可以使思想得到传播，而且有助于催生新思想。一位哲人说过，两种物品相交换，结果仍然是两种物品，而两种思想交换，却可以产生第三种思想。这是思想的伟大，更是思想对话、交流的伟大。中国的佛学，最初是从印度传入的，但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开花后，其发展，则已经呈现出有别于印度佛学的另一种风姿。这是思想的对话、交流催生新思想的典型例证。

　　——对话，是世界文化发展的必由之路。当今世界的各种思想、理论，无不带有一定国家、民族的特点，无不打上历史文化传统的烙印。文化是一个民族的“身份证”、“护照”，也是该民族对人类的贡献。人类的文化，像一个百花园，是由多种色彩、多种文化构成的，这才有生命力，才能发展。思想、理论是文化的升华，是文化的灵魂。文化多样性失去了，思想、理论的发展也就无从谈起。文化的多样性，决定了不同文化之间对话的必要性，决定了对话、交流对世界文化发展的重要性。

　　进入21世纪，经济全球化趋势的进一步加深，愈益凸显出不同思想文化之间对话的价值和必要。我们认为，各国的国情不同、社会制度不同、历史传统不同，因而各国文化上的多样性是必然的，必需的。这种多样性，既是全球化的前提，也是全球化进一步发展的条件。文化多样性，是人类发展的基石。所谓一体化的“单质世界”，是个单调的世界，是不会为世界大家庭所普遍认同的。任何现实的、具体存在的东西，总是有特色的。没有特色，就没有文化，就没有思想，就没有人类，就没有世界。现在，大家都在谈论生态的多样性，而人类文化的多样性，不是更应该给予关注吗？保护人类文化的多样性，促进世界各民族文化的共同发展，已经成为各国人民、各国思想家的共同课题，成为人类共同的历史任务。

　　进入21世纪，要和平、促发展是世界各国人民的强烈愿望，也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必然趋势。有对话，才会有人类的和平，才会有世界各国的共同发展。对话，是当前不同国家、民族，不同文明之间最重要的交往形式。

　　——对话的第一要义是平等、互利。平等、互利是对话的根本前提。对话，不是恩赐，不是相互算计，更不是以势压人。有平等，才会有对话；有互利，对话才会有意义。世界是大家的，对于维护世界的和平与发展，每个国家、民族都有平等的权利，也承担着相应的义务。承认平等，就要承认不同国家、民族之间利益上的差异。利益上的不同，必然反映为不同的价值观念。承认差异，尊重并理解差异，求同存异，才能保证对话、交流与合作的顺利开展。

　　当今世界，任何国家、民族，都没有高人一等的特权。不平等是世界的一大公害。国家有主权，人民有自己决定自己国家的制度、发展道路、生活方式的权利。世界各国，不分大小、贫富、强弱，一律平等，在平等的基础上对话、交流，通过对话达到互信、互利、共赢，是世界稳定、和平与发展的基础，也理应成为21世纪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基本价值观念。有平等，才有互利，才有共同繁荣和发展。开展富有成效的对话，就要摈弃对抗、战争、干涉别国内政、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观念和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