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建筑摄影

　　文/马国馨

图：马国馨

　　马国馨，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长期从事建筑设计和建筑理论研究工作，主要设计作品有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和首都国际机场二号航站楼等，有多部专著和学术论文出版或发表。1994年被评为全国设计大师，1997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摄影术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在瞬间捕捉光，然后加以记录。虽然早在公元前5世纪，中国人就已经发现物体发出或反射出的光束通过黑暗房间墙上的一个小孔就会在对面墙上形成该物体的倒影，但他们并未将此发现发展为摄影术。而西方却利用这一原理在17世纪末发明了便携式相机，此后又发现银盐变黑不是因为热和空气，而是光的作用，这成为胶卷发展的基础，直到1828年前后最早照片的出现。

　　无论是在古希腊时代还是欧洲中世纪，西方都十分注意光在建筑审美中的重要作用。中世纪著名的哲学家圣托马斯·阿奎那对美的定义为：“事物形式的光，无论是艺术的或自然的作品……这种光可以使形式把它的完美和秩序充分而丰富地呈现于人的头脑。”西方在写实雕刻方面对光的敏感同样也体现在石质建筑上。

　　在历史悠久的东方，中国古建筑长期以来以土和木为主要材料，从河姆渡六七千年前的木构长屋，已经可以看出木构技术的发达。由于与西方石质建筑在用材上的区别，因此木质建筑对于质地和色彩的重视也更为突出。但另一方面，土和木这种材料的表面都需要保护，尤以木材表面更为突出，施以涂饰十分必要，同时又发展为用色彩和彩画来美化结构和细部。经过历代的发展演变，到明清时代达到一个顶点，建筑华丽光艳，精雕细刻，给人以深刻印象。这时质感上的追求已转换到了对光影和色彩的讲究上了。

　　进入近代，随着近代建筑运动的发展，新技术、新材料的出现，设计观念的发展和更新，建筑师们更加积极主动地重视光的作用和影响，并将其运用于室内外空间的营造上。现代建筑运动先驱、法国建筑师勒·柯布西埃设计的朗香教堂，曲线和倾斜的墙面和屋顶、粗糙的质感，室内神秘莫测的光线，极具雕塑感的体形，形成了一个“高度思想集中和沉思的容器”。近代建筑运动的另一位巨匠，美国建筑师路易斯·康对于光给予高度的重视，并作为自己设计灵感的出发点，“光明是一切存在的造就者，也造就了物质，物质产生了阴影，阴影属于光明。”在美国白色派建筑师那里，用雪白的建筑与天空、树木、玻璃等形成强烈的对比，以追求一种高明度。理查德·迈耶就表示：“我喜欢白色，并被人描述成一个白色建筑师，这就是歌德所说的‘颜色是对光的惩罚’。光在白颜色表面上是最漂亮的。在白色的背景上，那光影的变化、开放或封闭的表面都是最易于展现和最容易被感觉到的。”这样也就能更好地理解他所设计的一系列博物馆建筑。人工光源和照明器的进一步发展，使建筑的光影表现有了进一步的提高。通过光强、光色、光影的控制和变化，通过人工光的单独使用或与自然光相互配合，通过场面和情景的变化，使建筑表现和光环境的表现更为丰富多彩，表情也更为生动，从而形成了更为突出的个性和强烈的气氛，人们由此可以发现更多的美。

　　建筑摄影一方面要通过具有摄影特点的表现手段来加深人们的审美感受，从而由此达到建筑摄影的纪实、表现甚至是商业的功利目的；另一方面建筑的形式美通过了光的媒介、通过光影的作用，触及摄影家的感觉而引起心灵上的触动和共鸣，而这种感受又会给任何看到摄影作品的观众以启发和冲击。可以想象，古今中外的建筑中凝集了人们的智慧、技巧和辛劳，而记录它们的建筑摄影在此基础上又加入了摄影家的智慧、技巧和辛劳，然后交给观众来解读，恐怕这就是优秀的建筑摄影作品的感染力所在。这一过程是审美认识、审美表现和审美评价的统一。